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8年时间，位于安徽巢湖之滨的汤山村，从一个凋敝的“空心村”变为“中国最美特色小镇”，并被列为全国乡村振兴领域十大经典案例，如今却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三瓜公社项目历经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两个阶段，被认为是中国建设美丽乡村的先行者和探索者。一些专家认为，三瓜公社的命运，关乎中国乡村发展的未来。这个顶着多个国家荣誉，被多位重要领导给予厚望，带有理想主义情怀的项目究竟遭遇了什么？未来又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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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企帮万村”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2015年，全国工商联发起“万企帮万村”扶贫活动，淮商集团董事长刘浩作为安徽省工商联常委和蚌埠市工商联副主席，响应这一号召，成为扶贫企业家成员之一。最终他选定位于巢湖经开区汤山行政村下辖的东洼自然村作为扶贫点。这里虽属经开区，距离巢湖市中心不过半小时车程，但其凋敝程度还是让他意外。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以什么作为扶贫的抓手？成为刘浩最先思考的问题。当时，大拆大建、打造乡村旅游成为许多村庄脱贫的选择，但刘浩到国内外多地考察后发现，“旅游扶贫”在农村走不通，“旅游有周期性，乡村旅游一年只有110天，星期一到星期四没有人，农村的冬天都是凋敝的，玩什么？”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恰好，2015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提出“三产融合”，即农村一二三产融合，以农业为基本依托，通过产业联动、产业集聚、技术渗透、体制创新等方式，将资本、技术以及资源要素进行跨界集约化配置，使农业生产、农产品加工及农产品市场服务业有机地整合在一起，创新生产方式、经营方式和资源利用方式，最终实现农业产业链延伸、产业范围扩展和农民增加收入。这一政策信号让刘浩更确信自己的信念。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为了让扶贫项目更有示范和带动性，刘浩提出除了东边的东洼村外，又将西边的倪黄村、南边的大奎村纳入其中，三个自然村一起作为扶贫对象。在当地方言发音中，“东洼”近似“冬瓜”，考虑到做电商需要便于传播的花名，于是他给该村取花名为冬瓜村，并顺势给西边的倪黄村取名西瓜村，南边的大奎村取名南瓜村，“三瓜公社”由此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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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乡村建设得更像乡村”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三瓜公社的扶贫项目让刘浩开始思考许多过去未曾触及的问题。“农村扶贫也好，振兴也好，对象都不仅仅是留守的几个老人，而是年轻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试图将城市里的年轻人吸引到三瓜公社，其中一部分是本地回来的返乡青年，另一部分是外地来的入乡创客。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为了让习惯城市生活的年轻人留在三瓜公社，他不仅对村里的基础设施进行了改造升级，又联合管委会在冬瓜村的一块坡地上，清荒耕田种了3亩郁金香和麦田，取名“郁金香高地”。“我就是要告诉他们，家乡在发生变化，我们还写了一句诗，叫‘风吹麦浪，读不懂郁金香的惆怅’。”他说。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2015年底，在“互联网+”的大背景下，国务院发布《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电商扶贫作为“互联网+脱贫”中的重要任务，被列入其中。在汪向东看来，三瓜公社在2015年启动的农村电商扶贫，既是这一领域的先行者，也是政策的响应者，很自然引起了国家有关部委的注意。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电商模式让村民们尝到了甜头，但要让他们搬离旧居，对老房子重新改造，一些人并不乐意。这也是让刘浩最“头疼”的事。为此，2015年春节他没有回家，而是买了几头猪和年货，挨家挨户给村民们送年货大礼包，给他们拜年，一起喝酒唠家常。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改造项目获得村民支持后，刘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围墙。“延续乡村生命的办法不是抱残守缺，而是对乡村进行重塑。”他认为，农村与城市最大的不同在于，城市是一个陌生人的社会，而农村应该是一个熟人社会，一个鸡犬相闻的社会，“你家门前有一棵树，我家也可以共享”“整个农村就是一副风景画”。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除了拆围墙，他却并不对老房进行推倒重建，而是在原有风格和房屋自身建筑肌理上进行修复和改造。三瓜公社也未大兴土木，“如果要新建房屋，都是利用荒废地和位置较差的地方，而且绝不砍一棵树，不填一口井，不掩一口塘，建筑也不能高于周边树木”，尽最大努力保持村庄的乡土气息。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说，指导改造的标准有两句话，一句是“把农村建设的更像农村”，另一句是，“中国的乡村，世界的奢侈品”。“我不仅把它当成我的作品，更是把他当成我的孩子在对待。”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一位到过三瓜公社的设计师评价，进村后几乎“一步一景”，很难在村里看到两间同样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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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者、探索者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经过一年多的推进，到2016年，南瓜电商村业态已基本形成，冬瓜民俗村和西瓜美食村正在如火如荼改造中。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敏锐地发现，许多年轻人那时喜欢在朋友圈发精致的“九宫格”照片，但户外wifi很少覆盖，于是，他要求在三瓜公社内安装大量路由器，实现免费wifi全覆盖，这极大方便了年轻人在三瓜公社和郁金香高地打卡后分享照片，进而带来影响力“裂变”，三瓜公社的知名度迅速提升。

刘浩事后复盘，三瓜公社旅游的兴盛属于“无心插柳”的结果。2015年做规划时，他对外宣称预计到2020年每年能接待100万人，“但实话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是，每年有10万人我就成功了，”他说，但2019年高峰时，接待了五六百万（人次）游客。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在推进三瓜公社建设的同时，刘浩也在总结一路走来的经验和教训。他此前就认识汪向东，这位“中国农村电商第一人”退休后，一直想发挥“余热”，办一个针对农村电商的培训班。他曾向国内几个有名的“淘宝村”表达这一想法，但都未能遂愿。2016年初，他将这一想法告诉刘浩后，很快获得支持。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当年5月20日，半汤商学院成立，汪向东被聘为学术委员会主任。授课专家来自清华、北大、中央党校、中国社科院等知名高校，还有几位是副部级领导。半汤商学院以农村电商、乡村建设和乡村旅游三个方向为研究主题，每月开课一次，为农村建设人才提供培训。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2018年，伴随着国家吹响“乡村振兴”号角，为更专注农村发展的研究和培训，半汤商学院更名为半汤乡学院。从乡学院成立到停止运营，举办了近100场培训，每场约50人，合计有5000人参加。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同时，三瓜公社的成功模式被许多培训机构列为“乡村振兴的十大模式”，并编入教材成为学习的对象。

部分为解决三瓜公社问题作出的会议纪要。摄影：赵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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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兑现的“承诺”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按照淮商集团与经开区管委会签订的协议，2017年底扶贫工作结束，三瓜公社将启动退出机制。但就在当年7月，经开区管委会主任王爱华被查，新任管委会主任人选迟迟未能落实，这为淮商集团退出增添了变数。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说，大约过了一年，经开区管委会迎来新任领导，并表示“上一任怎么支持你，我们就怎么支持”。他备受鼓舞，及时将三瓜公社的困难反映上去。为此，管委会召集有关部门和三瓜公社及村集体，召开专题会议，商讨解决办法，并向他提供一份会议纪要，明确了责任单位和落实时间。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说，这样的会议纪要，他在近5年内拿到了10多份，但没有一份兑现。要不是临近截止日期出现变故，就是管委会领导突然被调离，“每次都是用新承诺‘过桥’旧契约”。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在他启动三瓜公社项目的7年里，经开区管委会更换了4任领导，每次领导变动，中间都会出现近一年的“空档期”，而每个新任领导，对如何解决三瓜公社问题都有自己的想法，往往上一任领导作出的承诺，下一任领导上任后被推翻。

三瓜公社停止运营后，半汤乡学院也不再对外培训。摄影：赵孟

自救与出路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在三瓜公社在苦苦求生时，2019年底新冠疫情的爆发更让其经营雪上加霜。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说，当时的三瓜公社有员工四五百人，每个月仅工资开支就达好几百万，加上其他成本开支，每个月都在净亏损。但如果此时放弃三瓜公社，将会“颗粒无收”，因此只能咬牙继续投入，“誓死力保三瓜公社”。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也尝试过其他办法自救。他说，从2018年至今，至少有四五次自救的机会，但每次都因缺乏政府支持，或承诺未能兑现，让希望一再破灭，进而加重三瓜公社的困境。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公开信息显示，2020年3月3日，时任安徽省省长李国英来到三瓜公社，检查督导企业复工复产及乡村振兴和特色小镇建设。有关报道称，“李国英强调，要努力将三瓜公社打造成全国乡村振兴的旗帜与标杆，要走出去，在全国乡村振兴之路上起到真正的典范与引领作用。”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称，李国英向他询问有何困难，他坦言“流动性不足”，希望得到支持。省长当即提出，可以向上申请发行专项债。随后，三瓜公社准备申请材料，不久他从国家发改委有关人士处获悉，申请已获批复。但不知何故，三瓜公社最后并未通过发债获得资金。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2020年，淮商集团与实力雄厚的国企中交海洋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下称中交海投）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中交海投作为甲方，通过增资扩股方式，拥有三瓜公社股份，双方对项目进行整体开发，建设和运营。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刘浩将这一好消息报告给经开区管委会，对方对这次合作提出异议。最终，在经开区管委会的介入下，甲方变成了经开区管委会，乙方为中交海投和三瓜公社。这一变更扩大了经开区管委会的话语权，但也让合作关系复杂化，合作事宜陷入停顿。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银根收紧，又不能停止给三瓜公社“输血”，淮商集团很快被“抽干了”，刘浩不得已求助于民间借贷。2021年12月27日，他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刑拘。出事前一刻，他还在给时任经开区管委会主任黄卫东发信息，“我马上被拘了，能支持就支持下吧”。这条信息未获回应。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我并没有携款潜逃，资金也全部用在合法经营企业上。”刘浩说。他于2022年9月21日被取保候审。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就在刘浩失去自由期间，2022年4月8日，经开区管委会以疫情为由将三瓜公社员工遣散，经营场所被封，三瓜公社各项业务陷入全面停滞。刘浩粗略估计，截至目前对三瓜公社的投入已超过8个亿。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如今的三瓜公社建筑蒙尘，门可罗雀，鼎盛时熙攘的游客不复存在。由于缺乏管护，这一带甚至成了野猪的领地，2023年11月，一男子驾车经过三瓜公社附近，不幸被野猪咬伤入院。

portant;font-size:18px !important;"> 经开区管委会有关人士称，目前已经成立了处理三瓜公社问题的工作专班，正在对三瓜公社项目清产核资，“看它资产多少，欠多少，能不能把账平掉。”对于三瓜公社未来的命运，对方表示暂时没有进一步消息，需等“算大账”结束后才能明确。

来源：农民问题研究所